感觉办公室里的气氛安静了一瞬。两个人都用奇怪的视线看着我。
“你在开玩笑吗，大人？”斯坦森大主教回过神，笑了笑说道，“那个可恶的异教徒确实没有被记住的必要，倒也没错，你不愿意提起他就算了吧……”
他大概以为我说的是句玩笑话。
可我真的记不起来了……
“锄头！你不是说可以消除影响吗！”我悄悄的质问锄头。奥尼尔是什么人，我完全没有印象啊！那特喵是谁啊！
“喂喂喂，你之前离鬼化也就差那临门一脚了好吧，没有什么影响才不正常吧！”锄头很是无辜，“倒不如说你还没有当场晕过去已经很不错了！”
“……好吧，所以奥尼尔是谁？”
“是个垃圾。”这次锄头回答的很果断。
“也就是说斯坦森说得对，我根本没必要记住他对吧？”
“是的，浪费脑子。”
“好吧，那就无所谓了。”
……
可是现在在马车上，大麻烦就开始了追问。他看起来不像是那么好糊弄过去的人，刚刚在教堂里他似乎就察觉到了什么。
难道他知道鬼化的事情？不可能，他最多知道我的记忆可能有问题，鬼化的事情他不可能知道，我从来没对外人说过。
我已经尽可能的保持少说话了，言多必失的道理我很明白，有什么想说的，那不是有锄头这个大树洞在嘛。
“说说看，你还记得什么。”
我歪了歪头，他指的是什么？
“约瑟夫。”
“还有呢？除了骑士们。”
“一个老头儿。”很厉害的那种。
“除了骑士和异教徒呢？比如说，那个村子里发生的事情之类的？”
嗯？他指的是檀田村吗？
“骑士和异教徒们打了一架。”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合适的回答了。
“……”显然这个回答“沉默”了大麻烦一下。
“说了除了骑士和异教徒……比如说你在那里生活过？”
“……不记得。”大麻烦问的莫名其妙的。不过那个广场……好像和大麻烦在那里打过一架？这得问问锄头。
……
奥诺雷彻底懵了。
“那你知道我是谁吗？”
“圣殿骑士。”
“……没了？”
女孩并没有选择回答他，大概是觉得他这句没了相当多余。
可是他们明明曾经在檀田村交过手，那场面奥诺雷自认为还不是能随随便便忘掉的程度。
难道圣女说的是真的，这孩子真的失忆了？
奥诺雷听到圣女这么说的时候根本就没怎么相信，认为这不过是圣女想要他多多照拂这孩子的说辞，毕竟这世上哪有扭头就忘了的失忆？何况他们战斗的时候那孩子好斗勇狠，他攻击的时候又没有刻意对着头打，总不能是那孩子自己平地摔摔坏了脑袋吧！
而且还挺随便，说忘就忘了？
怎么可能嘛！
可是她看起来真的对奥尼尔一无所知，明明才被那人背叛过，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，别人在她面前提及的时候，面上没有任何情感波动。
就像是……从一开始就不认识那个人一样！
“那河边村你知道吗？”
“不清楚。”
“绿野镇呢？”
“有点印象。”
“……那你还记不记得在檀田村生活过一段时间？”
“不知道。”
奥诺雷深吸一口气，丢出了他准备的最后一句话。
“你认不认识甘洛婆婆？”
他看到女孩猛地抬头，眼睛里似乎有了一丝波动，“她在哪儿？”
果然有用，奥诺雷嘴角微扬。
那个胖婆婆，在自己要带走她的时候就差和自己拼命了，他到现在还记得那个场景：一个普通的老人家抱住马车轮子，说什么都不肯松手，让一群圣职者犯了难。总不能和老人动手，那样的话教会在民众面前树立的慈善形象将会受到严重的损害。
于是他只好将老人也带到了瓦伦西亚城，好好的向她打听了这孩子。
这孩子不是老人家的血亲，是老人在达卡河畔救起来的。
这一点与之前他在河边村所见到的对得上。
之后那孩子就平静的在村子里生活了半年多的时间，日常都是陪伴着老人，寡言少语。
这也没错，那孩子的话真的很少。有时候他甚至怀疑是不是有语言功能障碍，可是真要是问那孩子话她也会回应自己——奥诺雷怎么也想不到那孩子只是一直在和一把刀聊天，还不知不觉给他挂上了“大麻烦”的头衔，把他归类为“不能接近的坏人”。
谈话中他还发现老人实际上是有儿子的，而且也是一名骑士，名字叫沃尔。
沃尔？倒是有位圣殿骑士叫这个名字，但那人远在格尔木教区执行任务，跟这个偏远村落里的老人根本没有任何关系。
当他对那胖婆婆说，这孩子可能和异教徒有所关联时，老人却又激动了起来，仿佛那就是自己的亲孙女一样，根本不听他解释。
无奈之下，他只好向老人作出了虚假的许诺，说把那孩子送往圣城接受治疗了，过了年后就可以去接回来。
现在，如他所料，当他说出这个名字，女孩果然就有了反应。
她那紫色的眼眸第一次直视着自己的眼睛。
……
夏联邦，勒石关外。
“康拉德，我们在这里已经耽误了很久了。”
“是的。”
“那些老鼠的战斗风格突然变了，不再是单纯的靠人海堆积，而是几几成组，有负责防御的，有负责近身格斗的，有负责远程射击的，还有专门负责补给的，他们的配合突然就严密了起来，”刚瑟深吸一口气，“康拉德，我们打的是突袭战，现在的补给全靠北方的莱阳港那里海运过来，并不见得能和他们耗下去。”
“不攻破这座关城，这次的战斗将无功而返。”
“我清楚你想要攻破勒石关，达到前后夹击格尔木城的效果，抄了程平安那老家伙的后路，可是你知道这些，人家也能意识到。我很清楚程平安是什么人，他能放心的把后背交给别人，那这勒石关的守将绝对不是一般的小角色。”
“运气不好的话，是十二柱国也不一定。”
“所以你还坚持要进攻吗？”
“是的。”
康拉德转身看向那座巍峨的关城，“明天的进攻，我会亲自登城作战。”
“什么？你确定？主帅不可轻动这个道理我想也用不着提醒你吧？”
“你要是不放心，大可以选择和我一起上。”
“……你就是在折腾我这老骨头。”
“教国会铭记怒涛骑士团在这场战争中的贡献。”
“但教国可不会记住你，或者我，或者是那些前线拼杀的骑士们。我们的名字最后也许只会被刻在无名的公墓墓碑上，上面写着‘这里埋葬着一位光荣的圣教骑士，他曾经为教国奋战过’之类的话，但那又有什么意义呢？”
“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情。战争的机器开动起来，我们所有人都会变得渺小。任何华丽的辞藻在墓碑上只会显得无力。”
“是么？”老人苦笑了一声，手中的冰芒一闪而灭。
这男人或许真的应该被做成石像，而不是墓碑。
“我已经老啦……不知道多年以后，小辈们还记不记得住这场战争，记得我的名字。”
……
“她就在瓦伦西亚城。”
虽然大麻烦告诉我了，但是我们现在明显是在去圣城的路上，也就是说我离那个人的距离正在一点一点变远。
但我依然想不起来那是谁，只是本能的觉得可能和我有所关联，也许她能帮我想起来什么，或者是那段记忆里非常重要的人物。
我必须要亲自见一下那个老人。
我大概确实在那个村子里生活过，也有必要再去调查一下那里。
可是大麻烦明显是要带我回圣城……
这可不行，我还有事情要做，没空再去和教会掰扯，耽误时间。
可是大麻烦相当擅长速度，之前我就见识到了……所以怎么办呢？
除非有什么意外发生。
“小尤诺啊，想不想来一次，心想事成？”锄头突然冒出来。
“嗯？你有什么好办法？”
“当然当然，虽然这里不会有第二条达卡河给你跳……”
“再提跳河就把你扔河里。”
“开个玩笑嘛，小尤诺一点都不幽默，”锄头总是这个样子，想正经都正经不起来，“放心，有一道熟悉的气息正在高速接近，看这架势，估计就是冲我们来的……”
锄头的话还没说完，我就觉得马车一轻。
……
奥诺雷盯着面前的女孩，这次他一点都不敢大意了，得盯着女孩，确保能把她按教皇的原计划送回圣城。
临走时他还特别安排了轻车简从，拒绝了斯坦森大主教派出一小队骑士护送的提议。开玩笑，他可是教国数一数二的圣殿骑士，什么护送比得上圣殿骑士的贴身护卫？整个教国里能威胁到他生命的存在不超过两只手的数！
这么一想，奥诺雷觉得非常稳了，肯定不会出岔子。
……
然后马车就被掀飞了。
他在马车即将倾覆的一瞬间击破了车门，怒气冲冲的踏着魔力凝成的气流飞到半空中，看着一边的小山包上的人影。
又是他！奥诺雷见到那个黑袍老者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。
盛怒之下，他什么话都不打算说了，庞大的魔力凝聚成极细的一束，如利剑般刺向那边的老者。
与此同时，另一只手抬起，一道强烈的飓风轰向老者。
这老者已经三番五次打扰他的行动，奥诺雷觉得自己已经忍耐到了极限，起手就是杀招，追求的就是一击必杀。
以飓风封锁目标的行动范围，再以细流进行狙杀！
只见老者抬脚震地，一道能量波自他脚底扩散开来，脚下的山头似乎都被踩下去几分。
令奥诺雷惊讶的事情发生了，能量波在接触到凝聚成束的细流时，居然迫使细流偏转了方向！明明应该在自己的掌控之中，那一瞬间，就像是剑客握剑的手突然抖了一下，他失去了细流的控制，等他重新掌控的时候，细流已然击中老者脚下的山头，激起一片灰尘。
奥诺雷惊讶之余，动作却没有停顿。他拔剑出鞘，由半空中发起突刺，目标正是老者的头颅！
老者侧身避开，掌风如刀，带着强烈的风系魔力，拍向骑士的侧面。
片刻间，两人已然缠斗在一起，难舍难分。
奥诺雷突然想起来什么，回头一看，倒在一边的马车内空空如也。
他暗道不好，这孩子又跑了！
正欲起身去找，脑后又是一阵劲风袭来，奥诺雷无奈之下只能回身举剑格挡。然而此刻的他无比着急，想要脱身却又被老者缠住，只能奋力攻击，力图强行解决掉这个对手。
两人越打越远，附近的树木被强烈的风力刮的东倒西歪，烟尘四起。
此刻的奥诺雷已经顾不上其他了，他自诩剑术超群，却也无法突破老者的防御，只能强行以魔法轰击过去，但求压制住老者，使其知难而退即可。
老者似乎也无心再战，脚底再次一震，逼得奥诺雷稍微后撤了两步，他便向后飞去。
奥诺雷正欲追击，刚走出一步，却又停了下来。
这老人实力强劲，能够和自己打的难舍难分，在异教徒内的身份地位肯定不低，然而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袭击自己，或许这并不是巧合？
对了，那孩子呢！
奥诺雷急忙飞向路边，发现除了倾覆的马车，周围一片狼藉，却没有半点人影。
他一跃而起，飞向半空中，环视四周，也没有找到目标。略微思考，如果换他自己的话，肯定不会向着战斗发生的方向跑。
他向着之前与老者战斗的位置的反方向追了过去，留下一大片烟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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